睡的迷迷糊糊的常之洲被吵醒,看见程灵慧坐在炕头儿上,模模糊糊叫了一声:“娘。”闭上眼睛又睡了。
程之柏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在襁褓里直哼哼。这孩子,很少大声哭,就算是放开喉咙,也比个猫叫唤的声音大不大哪儿去。
程灵慧伸手摸了摸,果不其然,襁褓里湿漉漉的。她给孩子换了干净的尿布,抱在怀里喂奶。看着瘦小的婴儿不由感叹:“可怜的孩子。”
陆晓晓现在简直就是把程灵慧家的老二当自己孩子养。对自己的儿子反而不闻不问,见了也跟没看见一样。母亲还比她清楚些,能分清哪个是那个。但她双目失明,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哪能照顾得了小孩子?
平时程灵慧不在家的时候,家里都是花如烟带着陆晓晓的两个丫头打理。陆晓晓这个人,喜欢的就是喜欢的,不喜欢的一点儿都不将就。可想而知,对程之柏也好不到那里。
程之柏大部分时间都是陆晓晓那俩丫头在照顾。可陆晓晓不喜欢程之柏,一听见他哭,就故意把两个丫头支开。有这么个从中作梗的亲娘,程之柏的倒霉程度可见一斑。
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到现在。俩个月大的孩子硬是比别人差不多大的孩子小了一圈。和能吃能睡,圆头圆脑的常之松就更不能比。
程灵慧喂饱程之柏,把他放在一边儿,躺在炕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看天也大亮了,索性不睡了。她换了身衣裳,梳洗停当。打开门来,院子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陆晓晓这俩丫头真不错,勤快有眼力。一点儿大户人家的习气都没有。那叫小环的小丫头看见程灵慧出来,笑道:“三姐姐,饭快好了。吃了饭再下地吧。”这样的称呼可不是这丫头不分长次的乱叫。实在是这俩丫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程灵慧。她们主子糊涂,她们可不糊涂。知道程灵慧不是自己姑爷。
可她们要是叫程灵慧三奶奶,陆晓晓就不愿意听。叫程灵慧姑娘,显然也不合适。要是跟花如烟一样浑叫程灵慧为‘三哥’,别说她们对着一个女子叫不出口,就算是能叫出口,陆晓晓的醋劲儿上来还不把她俩撕了?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叫程灵慧‘爷’吧?
把这俩丫头愁得啊,最后还是奶奶拍板:“咱这是乡下,不搞大户人家那一套。就叫‘姐’。”
这俩丫头叫得顺口了,程灵慧听着也没那么尴尬。这‘姐’的称谓就这么定了下来。
程灵慧虽然一夜没睡,可精神的很。只觉得天也比往日蓝,风也比往日清。说道:“你们慢慢做,不着急。”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去找活干。
花如烟隔着窗户看见了,笑道:“你别光在院子里转悠,去看看那老槐树下掉什么东西了没有。”
程灵慧知道她又在调笑自己,并不理她,可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她回屋子收拾了几件衣服,打算拿到门前水塘里洗。程灵慧从小到大,做家务的时候很少。她去洗衣裳,那绝对是程家庄一景。
程灵慧前脚出门,花如烟后脚跟出来。望着老槐树叫道:“哎呀,你看那槐树底下还真有个东西。”
程灵慧怕是昨晚自己和常继文不下心真留下了什么,找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问道:“是什么?在哪里?”
花如烟‘哈哈’大笑:“你还问,不就是你的魂儿吗?”
程灵慧恼羞成怒,一转身往水塘边走了。
花如烟拍着大街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同样晨起洗衣服的大娘见了,问道:“花娘,你这一大早的遇见什么高兴事了?”
花如烟指着水塘边的身影:“你去问三慧子。”
那大娘打眼一瞅:“嘿,可真稀奇。三慧咋洗衣服去了?”
那大娘也有意思,你觉得稀奇就稀奇呗,她还喊:“三慧啊,你这大个子,蹲在那儿洗衣服像个什么样子?放在哪儿,大娘给你搓搓。”
程灵慧回头:“不用。俺三两下就搓出来了。”她长得模样好,朝阳下,眉目间自有一股蓬勃昂扬之气。住在附近的几个小媳妇看见了,远远的避了开去。
年纪大的人说话都直。那大娘走过去:“你看,你在这里,人家小媳妇都不好意思来洗衣裳了。你这不是要害人家回去挨打吗?”
程灵慧抬头,别说,还真是。不由有些尴尬。
花如烟走过来,站在岸上偏着头看她:“还不上来?你要招惹多少人才甘心?”
程灵慧斜了她一眼:“都是你,一大早大呼小叫的。”
花如烟皱了皱好看的鼻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程灵慧扔下衣服,回家吃饭。花如烟卷起袖子接着洗。也不知和那大娘说些什么,俩人不时传来一阵叽叽咯咯的笑。程灵慧心里忽然就满满洋溢着幸福的感觉。觉得屋檐上的家雀都格外顺眼。
吃完早饭,贺昆和那车夫先套车往地里走了。就算麦子长得惨不忍睹,可该收的还是要收。程灵慧让常之洲在家里好好温书,又喂了程之柏一次,这才往地里去。
到了中午,花如烟照例来送饭。常之洲跟在后面,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到近前,也顾不上擦擦被太阳晒出来的满头大汗,冲着程灵慧道:“娘,弟弟饿了。你快给他喂奶。”原来他背的竟然是程之柏。
程灵慧帮他解下襁褓,一面抱在怀里喂奶,一边帮他擦汗。心疼道:“小环和小珠会照顾弟弟的,你干嘛大老远把他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