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俩人影越来越近。顺着还没有抽起的跳板走上了甲板。原来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和一个头脸都缩在帽兜里的高个儿小娘子。
那老婆子看见程灵慧,一叠声说道:“哎呦呦,小两口吵架有什么呦?做什么就把娘子扔掉不管了喏?这可是你家亲亲的老婆呦。侬个那么狠心着……”
程灵慧听得脑袋都大了:“俺出门就没带老婆……”
话音未落,那高个子小娘子忽然扑了过来,一下子搂住了程灵慧的胳膊。同时,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贴到了程灵慧腰间。程灵慧看都不用看,那是把短刀。
好汉不吃眼前亏,程灵慧只好临时话锋一转:“这就是俺一时兴起,买的一个使唤丫头。您老人家要是不给俺送来,俺都忘了。”说着向贺昆使眼色:“给这位大娘一串钱,权当谢谢这位大娘。”
可惜贺昆是个憨货,看不懂程灵慧的眼神,还以为她真的要自己给那婆子谢钱。当真掏了一串钱给了那婆子。那婆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一行人这才开船。
那小娘子,拉着程灵慧往船尾走。老陈看见了还‘嘿嘿’的笑。他也不想想,昨夜程灵慧就带着楚凤生在岸上待了一会儿,怎么可能去买什么丫头?
程灵慧这个气闷啊。可她腰上贴着刀锋呢。不得不跟着那小娘子走。
进了舱房,那小娘子一把掀开头上的帽兜儿,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程灵慧倒是一点儿不意外,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年轻人放开程灵慧,一下子倒在床铺上,似乎是累极脱力了:“外面有人追杀我,没办法。”
程灵慧道:“你把俺惹急眼了,俺也会杀你。”
“我不是江洋大盗。”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程灵慧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走上前一看,竟然是睡着了。看来他笃定了程灵慧不会杀自己。
程灵慧还真是举了好几手,都没下得去。索性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明天早上这船就到了天津卫了。只要看好他,别让他伤害到船上的人就行。
到了天津卫码头,楚凤生已经彻底废了。程灵慧只能让贺昆看货,自己和陆大头去找内河的航船。老陈的海船在江浙的大运河里还将就,进天津卫的内河是不成的。你说这都整的什么事?本来楚凤生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什么都计划好了。程灵慧也是粗心,什么也没问就和她一起上了路。到头来还得事到临头胡乱抓。
和内河的航船谈好价钱,重新装了船。跟老陈结算了船钱后,一行人就往定州而去。
那年轻人跟了一段路,然后就不知道往哪里去了。程灵慧心里松了一口气。
进到内河,楚凤生才渐渐缓过劲儿来。好在她一早准备好仓库的。要不然程灵慧都想掐死她。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小姑娘合伙儿做生意了。那是身心俱疲啊。不但得照看货物,还得照顾合伙儿人。
逆水行船走不快。到了开州府,卸完粮食。连来带回已经二十多天了。程灵慧辞别楚凤生,带着贺昆和陆大头回家。销售的事她是不用操心的。
回到家,却不见常之洲。一问才知道是常继文给接走了。常继文不但把常之洲接走了,连其余的人全都接走了。家里只剩下二姐。二姐是习惯了程灵慧东奔西走的,看见程灵慧回来,急忙准备热水和吃的。
程灵慧也没深想,洗漱了痛痛快快歇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贺昆和陆大头去了转水城。别说,她还是挺想他们几个的。
多半年没回转水城的家,乍一看见还挺亲切。只是家里的下人们咋都神色不太对头呢?也不见常之洲在院子里玩。
程灵慧疑疑惑惑的走进二院儿的主屋,试探着叫了一声:“之洲?”没人答应。
她心里暗道:“人都去哪儿了?”往里一走,却看见常继文拿着戒尺铁青着脸站在地上。她心里不由一哆嗦:“你咋了?”
“跪下。”常继文一指脚下。
程灵慧二话不说‘扑通’就跪到了地上。
常继文抡起戒尺就打。
程灵慧脖子一缩,没敢躲。小时候挨打挨出的经验,越躲常继文打得越恨。但是,这次那戒尺却迟迟没有落下。常继文一把将戒尺扔了出去。甩袖就往外走。
程灵慧虽然不知道常继文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是她还是头一次见他气成这样。心中暗觉不妙,急忙叫道:“哥。”
常继文站住身形,忽然回头:“我不是你哥。”这句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可程灵慧就是改不了。
“继……继文……”不知为什么程灵慧心里很害怕,好像常继文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膝行过去,一把抱住常继文的双腿,抬起头望着他铁青的脸:“俺错了,你别生气。”
常继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不是感动,是气红的:“你还知道自己错了?”
程灵慧点头,努力让自己装出知错的样子:“俺知道,你别跟俺一般见识。”她一眼看见被常继文扔出去的戒尺,急忙爬过去捡起来,双手捧着举过头顶:“你打俺吧。”
常继文手抬了抬,终是没有拿那戒尺,颓然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就是打死你又有什么用?”
程灵慧大惊失色,常继文这是对自己心灰意冷了。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出门以前,还是好好的。但是,程灵慧现在没心思想别的,她不能让常继文就这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