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已隔数月,咸阳城彻底进入寒冬。街街巷巷被白色覆盖,已无行人出行。
时无战事,宫中的卫尉兵,城中的中卫兵仍冒着寒意谨慎守卫,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窘意,反倒隐隐有些窃喜。
本该冻得发红的手,此刻被花杂毛色的“手衣”遮盖,传言是因薄夫人怜悯将士所提议,子婴所设,以及...城中六国富商资助所制。
除了手上,盔甲亦比往日看上厚上许多。
城头破损一块,仍未被填补,略显凄凉,家家户户不时传出的惊叹与笑意,将凄凉感驱散干净。
御史大夫府邸,披着兽皮的陈平,左手拿着柔软的面食,右手端着异色的酒液,醉意在脸,与面前儒雅之人下棋,嘴中却止不住赞叹。
“奇物,好酒~王上...不,夫人之才果真世间罕有。”陈平笑道。
几月来的衣食奇物,均是子婴所谋,为了让落魄的魏国王室之女受秦民所接受,爱戴,故全加诸其名。朝中,民间,薄夫人当为后之事已人尽皆知。
“陈大夫双手皆占,口中不停,是想用足与在下弈棋吗?”张良调侃道。
“哈哈...于你我而言,天下为棋,岂止黑白?”陈平笑道,为面前之人斟上异色之酒,“子房先生,尝尝着荀典客从极西之地带来之酒。”
张良望着爵中酒,并未伸手,“这荀典客出使匈奴归国后,便被王上派到极西之地,值此时节,能全身归来真乃是奇事。”
“王上还不是怕再生出乱子。”陈平笑对张良,“荀典客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叫嚣,杀光韩赵魏王室大臣之后。子房先生,姬韩统领皆在,王上为了不让数月前那种事再生,不敢让他太闲。”
“荀典客恐有怨言吧?”张良苦笑道,对子婴的感激已无法言说。
“无妨,百年已过,三家分晋一事无法与追杀父母之事相比。”陈平笑道,“何况荀典客外强内虚,猜到王上何意后,不敢再生是非。”
“王上...”
张良若有所思,放下白棋口中喃喃。
“子房先生安心,五谷虽缺,东陵侯当可从衡山之地得法归来。六国富人虽被苛待,王上却将诸多衣食奇物之法相告,以慰其心。”陈平放下酒爵,随手摆弄黑棋,“这还是子房先生所谏,若按本大夫之言,那群通敌富商早该家财全无了。”
“在下所虑非是此事。”张良摇头。
“是王上欺瞒而招致的群臣?”陈平猜测直言道,“子房先生本是刘邦谋士,与刘营之人素有旧交,大可安众人之心。张耳已死,别国之人跟随王上亦自无外心。至于大秦旧臣,有李信统领高居太尉之职,亦不会以为王上有所偏私。”
陈平说着,忽叹一声,“攻占巴蜀之时,守在汉中郡的章邯旧臣,周类,姚卬,苏驵劫击傅宽有功,已被封了官爵。可惜...那位戏水杀周文,南阳擒宋留,临济斩田儋,陈县破吕臣,逼死魏咎,击杀项梁之人,不知所踪...”
朝中之事,有张良,陆贾等人谋之,军中之事有李信,陈豨,陈贺等人佐之,后宫薄夫人为主,陈平自觉并未大碍。
“陈大夫可未将那位吕统领算在内啊。”张良摇头道。
“吕马童?!”陈平微微皱眉,“那人仅有一战之功,却被大封。王上对旧日身旁之人过于厚待,却有不妥。唉...这亦是我等竭力欺瞒灵焚,嬴夫人之事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