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沙坐在床榻边一直守着受伤的上官安平,看着她脸上暴露出的血痕,心中除了心疼还有担忧。
“吱”一声门开了,江流年端着木盘进来,“三师姐,小郡主可有醒来?”江流年压低声音轻问。
风轻沙满脸忧愁地摇摇头,抬头却见江流年已走近,手里端有一碗清水递给她,“三师姐,这是葡萄糖,可以维持病人体质,补充体液血糖,你喂给小郡主喝吧。”
虽听不懂江流年话中意思,风轻沙也是照做了,她现在这个五师妹呀可不是寻常人。
想来第一次见小郡主时,一身黄衣骏马驰骋,英姿爽飒扬鞭耀武,虽有些刁蛮但好在无邪天真有义气。如今她伤痕加身气若游丝,醒来还要面对自己毁容的事实,唉,怎能让一个孩子承担住。
江流年哀叹之际,风轻沙已喂好水液,“三师姐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小郡主吉人天相会无事的。”
“我最是怕安儿醒来接受不了她脸上伤痕,会做傻事呀。”
江流年很想说三年后的小郡主完好无损,可是火硝石一出,改变太多人命格,自己也无胆再说后续事情。
“三师姐,你们这里就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治疤痕的?”风轻沙再次摇摇头,若这里有可以祛除疤痕的灵丹妙药,自己也不用这么担忧了。
“叩叩叩”问无恙敲响问云帆书房走进来,听到响动,伏在书案旁假寐的人睁开眼睛,见来人,脸上倦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恙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来是想问问,对于刹罗界,你和风扬世叔是如何打算的?他们手中有火硝石,也有会制作火硝石的人,若是强攻我们怕讨不了什么便宜。”站在书案旁的人依旧面情淡淡。
问云帆想了一会儿才对上问无恙暗含波动的眼神,“我和风贤弟商议,召集武林有义之士共伐刹罗界,阻断他们火硝石来源,暗渡刹罗地界秘密寻出他们火硝石作坊。”
问无恙点点头,“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不过刹罗尊主办事一向诡秘,怕是制作火硝石作坊不好找。”
“此事我正想与恙儿商议呢,江丫头她也会制作…”问云帆话未完,就被一声大喝打断。
“这事决不能让年儿掺和进来!”问无恙情绪看起来很高涨,连同眸子也斥着怒火,这反应让问云帆一惊。
意识到自己过于偏激,问无恙才缓了缓心神低声解释,“火硝石的威力有目共睹,我怕年儿会制作火硝石这个消息一经传来,会给她带来无限麻烦和危险。”
没想到江丫头在恙儿心中地位这么高,比我这个亲爹还要高,这个意识让问云帆有些嫉妒。
“恙儿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让江丫头为我们制作火硝石来对抗刹罗界,而是向她询问一些问题。既然她知火硝石如何制作,想必也知制作火硝石的原材料从何而来,这样我们也有寻找目标不是?”
月明星稀冷风微骤,皎皎明月哑枝齐鸣。明日便是元宵佳节,可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问府上下除了凝重没有一丝可悦气息。
江流年独坐庭院葡萄藤下,望着天上月亮发愣,也不知天上的人是否如紫衣女人所说,在看着?
“臭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愣?”被人从身后突拍一下肩膀,吓得江流年心突突跳,一回头正见来人跨步身旁坐下,背靠红柱单腿弓起,显得几分随意。
江流年越看雪无痕就越觉得他玩世不恭,直接回怼一句,“臭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吓人呀。”
“呦?本师兄大发善心来关切你一下,你还不乐意了?”雪无痕收起弓起的腿,凑近江流年神秘问道,“你这武功从哪弄的?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可否告知我一二。”
江流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等你五师妹醒了,你自己问她吧。对了,你是不是找我有事?要是来感谢我就不必说了,乐于助人行侠仗义是本姐姐美好品德…”
受不了江流年在那自夸,一想到这么多年五师妹连他都瞒着,心里真是好不痛快,直接取下腰间那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江流年,“臭丫头,你喝不喝?”
“喝,怎么不喝,今夜我舍命陪君子!”滴酒不沾的江流年也抱着酒葫芦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除去刚开始入口的辛辣,其实这酒挺香醇。
一饮而尽,眼角还是被酒味刺激出泪花,江流年用手背抹了抹唇角,晃着酒壶问道,“这…这是…什么酒…”
“这是我自酿的扶桑酒,也是五师妹最喜欢喝的,怎么你喜欢吗?”雪无痕笑问,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忧愁。
这么一大口灌下来,江流年就感觉头脑昏沉,果然是不胜酒力,“既是…本体喜欢喝的,那我…多喝点…”说完,又一大口灌下去。
“哎哎哎,酒是慢慢品的,哪像你这么个灌法…”说着,雪无痕欲夺酒葫芦,却被江流年一把闪开抱在怀中,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又一口灌下。
果然是三杯倒,喝完第三口直接两腿瘫下,幸好雪无痕扶住,“哎哎哎,臭丫头…”
江流年自顾不理,半躺在地面拽着雪无痕手臂不放,正当雪无痕拿她没办法时,衣袖间传来断断续续哭声,然后便是放声大哭。
见过女子哭,但从未见过女子拽着自己手臂嚎啕大哭的,雪无痕一时间震惊又无措,“哎哎哎,你别哭呀,这大半夜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问无恙和问云帆从书房出来,风轻沙也和师父讨教完从上官封房间出来,外领着广白与木欢,大家似乎都一致被隐隐的哭声吸引来,而且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
“你就是把我怎么着了,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我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家…”
听到那哭声很是熟悉,问无恙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最后直接甩出问云帆一大截。
“臭丫头,你别喝了,你给我起来…”雪无痕连拖带拽将江流年从地面上拉起来,奈何这丫头抱着木桩咕噜咕噜又喝起来,酒葫芦死攥怀里不撒。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撞破,“你们在做什么?”
雪无痕一扭头,正见二师姐问无恙面色不好地站在那里,他赶紧双手举过肩,一副撇干净的样子,“二…二师姐?这丫头喝多了闹酒疯,我…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年儿喝多了?”问无恙心下一急,赶紧走上前瞧瞧,只见江流年脸色通红,双眼半阖半眯,迷离又慵懒,浑身都散着酒味。
“年儿,夜里凉,我扶你进屋。”问无恙好脾气地说道,轻轻将江流年手中酒葫芦拿开。
“嗯嗯…”江流年很是乖巧地点头,也任由问无恙扶着,不多会儿脑袋一激灵,立马弹跳起来,挣脱问无恙怀抱,双目怒视指着对方,“你是问无恙那个坏女人!”
坏女人?听到这称呼,问无恙眼角一动,嘴角险些抽起来,什么时候在她心中我又落了如此恶名?
这时候其他人也一并赶回来,正见江流年在那上窜下跳,玄玄子一脸无奈,对着广白和木欢说,“把你五师姐拉下来…”
江流年蹲在木桩上不肯下来,对着跑过来的俩小人更是愤懑,“哼,你们也是坏小孩,一个灌我辣椒水,一个吐露我的秘密…”
“五丫头,你在那说什么疯话呢?赶快下来!”玄玄子隔着大片距离斥责道。
没想到江流年不仅不怕,还站起来指着他骂道,“怪老头,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其实我对你早就不满了,不仅天天罚我抄经书,还对我体罚,从小到大我老师们都没这样对过我!”
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师父实为大大不敬,这下连问无恙也不站她这边了,“江流年,你给我下来!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语气里的怒气非但没让江流年害怕,还嚣张她压抑心底良久的火焰,“哼,你这坏女人是不是还想扇我?我告诉你,本姑娘不怕你,从小到大我亲爹亲娘还不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来到你们这里,我是受尽你欺压!”
扇她?!问无恙身形猛地一颤,像是回想起许久的事情,那梨花带雨委屈样儿仿佛就在眼前。原来她一直记恨那巴掌,也是从那时起,江流年在自己面前一直战战兢兢满副畏惧。
“三师妹,赶快下来。”江流年一连串炮轰让好脾气的风轻沙也听不下去了,此时她已经走到木桩前,皱眉看着上边的人。
“原来是三师姐呀…”江流年笑了笑,态度温顺许多,不一会儿又满脸愁苦,蹲在木桩上伤心起来,“三师姐最好了,如果一开始那个人是你多好,事情就好办许多,接下来一系列事都不会发生…”
“你这臭丫头在那神神叨叨什么呢,赶快给我下来!”雪无痕也动急了,横腿一扫朝着木桩劈去。
桩断人逃,再一抬头江流年已飞身对面屋顶,雪无痕也跟着飞上去,于是两人在这屋檐上杠起来。
喝醉酒的江流年哪有力气抵过雪无痕,只见她一个飞身拉开与雪无痕距离,慌措下从怀里拿出瓷瓶举在身前威胁,“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把它吞下去!”
“臭丫头还敢威胁我?”雪无痕还真不怕她威胁,卯足了劲朝对方冲,江流年心一突,脑子里顾不得这么多,鬼使神差要拔瓶塞。
这时狂风骤起,乌遮满天,空中云层滚滚,闷雷轰动,天地有一瞬间昏暗,只见一闪电划开。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刮起风了!”屋顶下的几人已被风迷了眼睛睁不开,连连用衣袖挡住,连同雪无痕也在距离江流年不远处停下。
只听“轰”地一声响雷吓到江流年腿软,手中的瓷瓶差一点拿不稳,莫非这就是紫衣女人所说的后果?见我自杀要阻止我?
一想到是这女人带她来的这破地方,又是她滥用灵术罔顾其他人命格,江流年怒火更大了,昂起头指着天上那道雷大骂,“坏女人,有本事你就劈死我!要是劈死本姑娘,下辈子我随你姓,劈不死我,你随本姑娘姓!”
“轰轰轰”直接三道响雷在江流年头顶耀威,这一幕让人看着都触目惊心,“五师姐是不是疯了…”这句话也不知戳到哪个人心窝,只见有一白影穿风掠过。
三道响雷过后,江流年一睁眼看到自己毫发无损,于是又仰头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敢,我…”一记闷声,整个身子便瘫在一个人怀里。
在陷入昏迷之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含担忧的脸,如同上次中七伤之毒昏迷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即使耳边风声很大响雷滚滚,天空已飘起细细雨丝,问无恙还是听到怀中人在哀求。
“问无恙,求求你答应和我成亲,一切都会好起来。许不了你天长地久,至少许你这世平安无忧。”说完,整个脑袋栽下去。
问无恙伸出手抚了抚江流年脸颊,正是上次打她的那个地方,“好,我答应你。”眉目温柔,无以伦比。话罢便是一场瓢泼大雨。
今日是元宵佳节,可天公不作美,连续下了一清早的雨,天气阴沉让所有人心里也不快。
后凉亭某个地方,一倩影撑伞站立良久不动,目光一直锁在对面凉亭。那凉亭内有一身影笔直直跪着,旁边石凳上还坐个人。那人一身悠闲,端起茶壶倒着热水,然后又端起细细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