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公子出现在此丝毫不令人意外,他是以青楼为家的人,在这里呆的时间远远多过在家。于恬等京城群少平日来此宴会时,也没少见他,虽然鄙薄此人,但人家靠山硬,也没招惹他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
但今次不同,于恬在张放进门时喊那一嗓子,整个烟雨阁都听到了,石大公子不是聋子,又怎会听不到?
石大公子最近有点上火,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是因为好几个女伎背后说他是“驿马”,令他大光其火。“驿马”是青楼流行的暗语,指行房时男子在上若骑马,而驿马的速度最快,三两下就交待了——就跟后世的“快枪手”意思差不多。
石大公子令家奴狠狠收拾了那几个女伎,但心头火气并未消多少,因为他的确被戳中了痛处。他不反思是自己纵欲过度所致,反而将此归咎于当年张放的那一脚……
严格的说,他跟张放的仇怨不是一笔勾消,这种芥蒂是消不了的,只能说是双方扯平,互相妥协而已。他不敢再找张放的麻烦,但能有机会落张放的面子,踩上一脚,他绝不会放过。
因此,当石荣听到张放来时,顿时留上心,令龟奴打探京城诸少在说什么。得到回报是赛马之后,石荣大乐,觉得机会来了,当即不请自到,做了一回不速之客。
石荣此言一出,张放就知道是冲自己来的。于恬、史家兄弟、许新等知晓二人恩怨的,也不由把目光投注到张放身上,只有金家兄弟与萧绍及那些京城诸少或不知或一时想不起数年前旧事,纷纷起身行礼时,不免诧异,不知这位二世祖此举何意。
张放慢悠悠站起,轻抚剑柄,淡淡道:“石公子有如此雅兴,我等岂敢不奉陪,诸君意下如何?”
这还有何可说的,拒绝是不可能的,谁都拉不下这个脸,只能、只有接受这挑战。
于是大伙花酒也不喝了,纷纷出门回府,更衣牵马。
临上车时,于恬向张放招手,待他走近,低声道:“石继祖那匹天马我也见过,的确神骏,后来问了我的马夫,说不是纯种,跟你的西极马差不多,不必担心。还有,我们手上有制胜之器,等会你一见便知……”于恬想说什么,却还是收口,脸上浮起神秘笑容。
所谓西极马、天马,都是汉武帝定下的名称,一般来自伊利河谷的马称西极马,以乌孙马为最佳;而天马专指来自大宛的汗血马。后者优于前者。
张放倒不在意石荣的是什么马,因为他自己的两匹马已算是大汉境内少见的骏马了。在大家的马匹差不多的情况下,真正要拼的,是骑术!史邯、石荣要跟自己拼骑术?呵呵。
真正令张放好奇的,是于恬那神秘的“制胜之器”究竟是什么?
张放先回府更衣,穿上一身纯白的武士服,再让人把马厩里的“奔雷”牵出来。
奔雷是一匹栗色的战马,头细颈高,躯体强健,四肢修长,皮毛发亮,一看便知是一匹少见的好马。事实上这并不是于恬他们认为的西极马,而是一匹大宛马,不过也不是纯种汗血宝马,是繁殖二代的产品。这是破郅支城时,缴获郅支单于的三匹宝马之一。张放以斩杀郅支之功得到一匹,另外两匹陈汤与甘延寿都不敢自用,献给天子了。因为这匹马来源敏感,张放对外宣称是西极马。
富平侯府自然不缺好马夫,将奔雷及从西域带回的十余匹好马照顾得好好的,一匹匹骠肥体壮,嘶鸣欢腾。
韩骏、宗巴为公子配好马鞍、马镫等马具,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马掌,确认马蹄铁稳固,这才将皮挽带交到张放手上。
张放左脚掌伸入马镫,略微使劲,轻灵地翻身上马,提缰轻快在院子里轻驰两圈。
韩骏望着公子那与骏马配合默契,充满韵律与节奏感的背影,低声对宗巴道:“那群公子哥居然还想与公子赛马,他们这辈子骑在马上的时间,也不知能否抵得公子一日所乘骑来得多……真是不知死活。”
张放轻驰而至,对二人一招手:“走。”
从长安南面的安门出城后,还没到关亭,张放就看到了道旁树荫下的于恬一伙——倒不是他们动作快,而是他们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