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看了嬷嬷一眼，道：“我何曾没想到这些，可今儿你也场，夫人模样你也瞧见了，我如何能劝？”
这倒也是，楚大夫人今儿确实气急败坏了，别说这位嬷嬷，就是阮氏也被吓着了。她嫁来楚家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楚大夫人这般失态，气得双眼通红。而楚云飞满脸嘲讽，叫人影响深刻。阮氏这会子想起来，手心也不由得冒出些许冷汗，那样眼神，仿佛所有事都瞒不过他不说，他似乎连她们心里想着什么都一清二楚！
阮氏第一次觉得这位小叔子，有些可怕。
嬷嬷琢磨着道：“等夫人气消了，姑奶奶再劝劝夫人吧。四爷虽然成家立室，长辈面前终究是晚辈，哪有晚辈与长辈置气理儿？这过继一事，当初如何咱们都不晓得具体，今儿四爷发这么大脾气，可见此事并非咱们知道那般简单，这话以后姑奶奶还是不要说了。要紧不是过继，而是……”
阮氏脑海里又冒出楚云飞那嘲讽目光来，沉声道：“只怕这一次没有那么容易收场了？！”
正说着，外面丫头喊了一声“大爷回来了。”屋里两人才打住话头，阮氏忙起身相迎，只见楚文博一脸颓废地走进来，眉头蹙成“川”字，走到桌边端起桌上茶便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喝完便桌边椅子上坐下，阮氏与嬷嬷对视一眼，阮氏这才心平气和地问道：“父亲大人信写好了？”
楚文博心不焉地点了点头，“写好了，明儿一早就派人往任上送去。”顿了顿又抬头叮嘱阮氏，“明儿一早你去找二婶婶，和二婶婶一块儿去找四弟妹或者婶婶说说话。”
阮氏自然明白是过去说些好话，但婆婆态度那般强硬，她迟疑道：“如今大家伙都气头上，即便我去了，婶婶和四弟妹也未必听得进去啊。”
“无论如何，这事总不能就这样摆着。四弟从十岁开始便请了师傅学了些拳脚功夫，后来又帮着江大人剿了附近一伙劫匪，那时江大人就有意要将他收拢，可见四弟是这方面人才。读书人读书考功名为是安家治国，他所做得同样是为家为国。如今北方战火蔓延，难民已蔓延到了咱们直沽，京都往北那些地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阮氏却没他这样忧国忧民心思，心里却忍不住一动，楚云飞以意已决，又因此闹了一场，可闹过之后，楚云飞要做什么仍旧会去做。而他要做得事儿，阮氏看来完全不会对楚家产生什么影响，十年征战几人回，他若是一去不回……
“好吧，今儿累坏了，相公也早些洗漱了歇下吧，明儿上午我得闲就去找四弟妹和婶婶好好说说话。”
不用阮氏来找楚二夫人，楚二夫人一早吃了早饭就到了秦氏屋里。昨天事儿对秦氏打击很大，明玉晓得她没什么胃口吃饭，特意大早起来做了几样精致点心，又做了一道开胃菜。
秦氏见她眉间充满倦意，眼圈儿底下还有些阴影，加上饭桌上楚云飞吃得津津有味，儿子儿媳孝顺体贴，她也吃了两碗粥，又吃了一些点心。
楚二夫人来时，他们还没吃完。
“早就听说淮安陈家私房菜苏州淮安一代是出了名，我外面都闻着味道，可见今儿我有口福了！”就和平常似，说说笑笑地进来。
陈家私房菜确实享誉盛名，很多官员途径淮安来拜访，就为了尝一尝陈家菜。明玉自然是跟着厨子上师傅学了一年，不过要精通却有些难，陈家厨子几乎是一代一代传下来，能学到真功夫起码要跟着学好几年才成，且有些菜色做法她也只晓得秘方。
明玉随着秦氏起身见礼，楚云飞已吃好，见楚二夫人便准备告退，楚二夫人忙拦住他道：“无论如何，小四都该过去给你大伯母道个歉。不为别，就为昨儿失礼，你大伯母到底是你长辈。”
良好气氛因楚二夫人这话让楚云飞脸色沉下去而变了味儿，楚云飞眼里带着两分嘲讽，轻笑道：“失礼自然是我身为晚辈不对，那时之事，想必二婶婶也心知肚明！”
这话另一层意思是，她知道却也没说。虽然这是楚云飞愿意看到，可她心里难道就没别想法？
楚二夫人笑容有些挂不住，道：“我本是好意来说和，小四心头有气也不必往我身上撒。”
楚云飞略迟疑，朝楚二夫人做个了揖，道：“是晚辈失礼了。”
楚二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些，扭头和秦氏说起话来：“今儿有口福……”
秦氏也打起精神和楚二夫人应酬起来，请楚二夫人坐下，叫人把吃剩下撤了，又去明玉和楚云飞院子里小厨房把多做没动过端过来。楚二夫人每样都尝了一些，竖起食指赞了一番，又有小黄氏凑趣，宇文氏吃相惹人发笑，方才不融洽气氛也变得融洽了。
等大家伙都尝过，秦氏才让丫头们将桌上东西都撤了，摆上果品，另外上了茶水。吃了几口，楚二夫人暗自琢磨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昨儿之事，确实是大嫂不对，那文书本来是毁了，只是如今想想从前事，大嫂和大伯留着那文书也是安全起见，万一上面又追查起来，也追查不到小四身上。”
明玉到现也不晓得自己已过世公公从前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但楚二夫人这话却没办法说服她。即便楚云飞真过继了，一旦事态到了楚大夫人和楚大老爷无法抗拒地步，为了自保有可能毁了过继文书吧？
至少她可以确定楚大夫人留着文书，其用意绝非楚二夫人所说这般！
秦氏精神状态不太好，听楚二夫人这般说，淡淡笑道：“那都是从前事，小四平安长大了，他父亲泉下有知也该宽慰。”
楚二夫人微微不自起来，讪讪笑了笑：“是啊，当初云哥父亲没了时候，你又病倒了，里外不得安生。我本来想告诉你，可你若知道了，只怕多了一层忧心。不管这些，云哥终究还是云哥，没人叫他瑞哥。”
正说着，一名婆子从外面进来：“大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