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君实在客气。倒是加藤对独国文化知之甚少，还望您今后不吝赐教。”加藤义男深知大岛浩毫不示弱，讽刺自己之前的外交成果无非是依附他人而白检的便宜，根本不值一谈。更以袁世凯并未接受“二十一条”全部条款，讥嘲自己徒有其表。但他佯作不明其意，镇静地偏转话锋，“因此，不知大岛君如何看待那住院治疗的林正道之女，以及为此被独逸盖世太保缉捕的支那留学生？”

大岛浩但笑不语，心中却嘲弄加藤义男终于在自己的反诘下，只得掉转话题，模仿自己抢先将棘手问题转嫁他人，试图将自身撇得干净，然而哪有这么间单？他借了室内灯光，从袋中掏出铝制香烟盒且点燃其中一支，朝对方悠悠吐了口青烟：“既然加藤君虚心求教，我焉敢不倾力传授？以我陋见，此事还需加藤君辛苦一趟，代表我大日本帝国去夏里特医院探望那支那女子。毕竟支那亲日政府能否顺利合并，她可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至于那两名支那留学生，自有独国盖世太保帮忙收拾，何必脏了你我的手？何况林正道获悉此事的前因后果后，脸色必定非常好看。”

加藤义男双眸一凛，暗骂大岛浩不仅为人狡猾，且厚颜无耻地循了自己的话，再次顺水推舟地将杂事丢给自己，更以“上屋抽梯”之计将所有后路悉数切断，令自己一时无所这从。不过正如对方所言，此番前去探望“林静如”的病情，其实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博得林正道等亲日派死心塌地的效忠。更能让林正道意识到女儿现已被日方掌控，若是胆敢生有二心，便要考虑“骨肉分离”的悲恸了。

换言之，只要自己牢牢掌握了这颗棋子，无疑扼住了亲日政府的喉咙，更好地贯撤“以华制华”战略，加快分裂那片广袤千里的土地，一扫目前外交颓靡之态。待其被撤底占领、消化，连同朝鲜、台湾等地一并建立“大东亚新秩序”【133】后，这便是居功至伟，甚至空前绝后的功绩！那时，区区一介大岛浩又算什么呢！？

念至此，加藤义男转怒为喜，随即想起大岛浩的好友板垣征四郎在数日前电话中，所提及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句，一时倍感周身轻松无比，宛如卸下千钧负荷。他朝大岛浩稍一鞠躬后，大步走入尚未意兴阑珊的会场。

“骂他人‘马鹿’，其实自己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目送加藤义男的背影远去，大岛浩撤底卸除了往日里谦谦君子的假面具，仰面放声狂笑，“真如支那所言‘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若无我大日本帝国六军辛辛苦苦地开疆扩土，抢夺量食、石油等战争物资，如何仅凭那弹丸之地，确保你们这群海军吃饱穿好，开动船舰，维持‘日清战争’、‘日露战争’【134】的辉煌？何必为了‘北进大计’而保存实力，于两天前与露国停火，结束‘诺门坎冲突’【135】？一群鼠目寸光的田吾作【136】！”

注释：

【133】1938年11月3日，日本首相近卫文麿发表“第二次近卫声明”，号召建立“大东亚新秩序”，妄图树立“日满中三国相互提携，建立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互助连环的关系”，以日本、东亚及东南亚“共存共荣的新秩序”为目标。史料参考维基百科）

【134】即“日俄战争”，俄罗斯在日语中音译为‘“露西亚”，简称“露国”。双方于1904年2月6日至1905年9月5日，为争夺在朝鲜半岛和当时的满洲地区（即中国东北）的战争。日俄战争促成日本在东北亚取得军事优势，并取得在朝鲜、满洲驻军的权利，令俄国于此的拓展受阻挠。可笑的是，日俄战争的陆地战场是清朝本土的满洲地区，但清朝政府被迫宣布中立，甚至为这场战争专门划出了一块交战区。日本海军共打了四场主要海战：仁川海战、黄海海战、蔚山海战、日本海海战（对马海峡海战），时任海军司令官为东乡平八郎。）

【135】1939年9月16日，苏军虽然在诺门坎战役中取得对日胜利，但无意扩大战果。双方于9月16日停火，日本承认现存边界结束冲突。诺门坎战役、北进大计详见文中第二章第三幕《幻灭》注【27】、【29】。史料参考维基百科。

【136】日语：毫无识见的乡巴佬。大岛浩出生于东京，而加藤义男出生于九州最南端的鹿儿岛，相对东京而言显得偏僻。